“朝花夕拾”讀后感：寫作是生命最好的救贖

　　【本文作者：鄒郎(微信公眾號： 點墨齋寫作教室)，已獲作者授權轉載。】

　　之前我們提過，只要通過欲望和恐懼這兩種情感驅動，通往性格塑造與人物關系展示這兩個故事目標，身邊萬事皆可為故事。那么，從身邊事到故事，這一步又是如何實現的呢?有許多初學寫作的孩子，常有這樣的苦惱：面對稿紙焦頭爛額，寫什么好呢?所以，今天我們就來解決這個難題——寫作到底寫什么，素材從哪里來。

　　在進入這個問題之前，我們還是來聊聊魯迅。

　　1926年左右，魯迅大概四十五、六歲，小說集《吶喊》和《彷徨》剛剛陸續出版，因為國內戰亂的原因，他流離逃難一路向南，途中創作了一系列散文，這就是后來的《朝花夕拾》。

　　“朝花夕拾”，顧名思義，就是重拾過去的美好。打開這部散文集，我們就能了解魯迅的童年和青年時代是怎樣的生活。

　　魯迅想起童年讀的圖畫書，聽的小故事，想起他的保姆長媽媽，于是就有了《阿長與山海經》、《二十四孝圖》;

　　魯迅想起童年的私塾，以及私塾后面的花園子，于是就有了《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》;

　　魯迅想起童年的玩伴，想起鄰居的一個壞女人，于是有了《瑣記》;

　　魯迅想起童年看的廟會，于是有了《五猖會》和《無常》;

　　魯迅想起父親生病求醫的事，于是有了《父親的病》;

　　魯迅想起青年時代東京求學的經歷，想起自己的老師、同學、朋友，于是有了《藤野先生》《范愛農》……

　　這些文章雖然故事不多，但在今天讀來，仍然充滿了溫情和詩意。無他，因為都是來自作者親身的經歷，都是“朝花夕拾”。

　　我覺得，對于寫作來說，《朝花夕拾》就是一部關于素材的啟示書：即便不能寫出《吶喊》和《彷徨》，只要我們搜尋生命記憶中的一切美好、喜悅、遺憾、傷感、失望、痛苦……遍地是素材，隨處是故事。

　　事實上，我們所有的寫作都是源于記憶!什么是“記憶”呢?

　　權威解釋是這樣的：記憶是人腦對經驗過事物的識記、保持、再現或再認，它是進行思維、想象等高級心理活動的基礎。顯然它包括兩方面，第一，你要經歷過，或者感受過;第二，你要對它“喚醒”以“再認”，否則它只能叫遺忘。

　　經歷對于寫作的意義我們容易理解，譬如“閱歷”。然則，豐富的閱歷并非一朝一夕之事，或者說我們每個人或短或長的人生年月，多少也是一筆不菲的財富。所以，問題的關鍵在于，從寫作的角度，我們應該如何“喚醒”記憶。

　　按照現代科學研究，我們大腦皮層的記憶就仿佛水中的冰山，表面上顯露出八分之一，而水底卻深藏了下巨大的八分之七。這水底的部分我們也稱之為“潛意識”。

　　“喚醒”顯性的部分我們稱之為回憶。因為我們偏好于重要的、喜悅的、常見的信息，所以對于這些信息我們通常能夠直接回憶，《朝花夕拾》中的大部分故事就是回憶而來。但是，據魯迅的同胞兄弟周作人介紹，其中還是有許多細節并非實情，而是經過了藝術加工，這又是為什么呢?

　　一般人認為藝術加工屬于寫作才能，其實并非如此。這是每個人都能做的事，因為我們記憶冰山的水下部分需要另一種“喚醒”方式——想象。

　　我們先來舉個例子：飛行。

　　羨慕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鳥兒，于是人們會這么想象：從背脊里伸出巨大的翅膀，然后雙足一蹬，雙臂一振，雙翅一張，就像鳥兒一樣騰空飛起，自由翱翔……

　　你關于飛行的想象是否也是如此?

　　可你是否想過，有那么一下子，地面上會有“嗖”的一聲響，一只穿云箭直接將你射回人間?

　　幾乎沒有人這么想，對不對?

　　道理很簡單，我們太常見到飛行的小鳥，所以我們關于飛行的想象，就是安上小鳥的翅膀，而不是直立飛行;我們很難見到如《水滸傳》里的花榮射雁，所以我們不會想象飛行中的自己也會中箭。

　　事實就是，當各種各樣的信息進入我們的潛意識，進入記憶冰山的水下部分，是以一種碎片的形式存在的，有些時候我們會覺得某些場景似曾相識，有些時候我們會自由地聯想嫁接，就是因為這些記憶碎片被我們以想象的形式“喚醒”。那些我們親身經歷卻早已遺忘的記憶，那些我們聽來、看來的事不關己的模糊記憶，最終都只能訴諸于想象(靈感激蕩本質上也是一種想象)。

　　所以，其實寫作就源于真實回憶和碎片“喚醒”這兩種形式的共同作用。哪怕是純粹的虛構的故事，也是由作者的各種回憶和記憶碎片以文學手法重新組合，就像“射穿飛人”一樣。

　　所以，從這個角度說，寫作最重要的才能就是洞察力和想象力。洞察力是對生活的觀察，它幫助我們對記憶冰山的顯性部分有更深的理解，對其中的細節有更多的觀照;想象力則是創造性地復原、重組記憶冰山的隱性部分。洞察力讓我們發現生活的真相，想象力則有助于我們的生命更美好!

　　當名人傳記以真實的筆墨記錄他們的人生，作為讀者我們感到羨慕與滿足;然而，當我們回首自己的人生路，則往往有太多的不如意，有太多的悔恨，在我們記憶冰山的水面上，找不到多少令人喜悅的故事，于是，我們常常訴諸于想象——假如生活可以重來，我會不會做得更好一些?又如何才能做得更好一些?

　　如果回憶構成了寫作的骨架，我們對現實生活、對欲望和恐懼的深度反省會不由自主地滲入其中，我們也會對回憶進行想象性的修飾，并希望最后的成品符合我們對生活的理解，能夠安慰和鼓舞我們今天的生活。

　　如果想象構成了寫作的基礎，那么我們在現實中遭遇的人生坎坷，可以在想象中得到超越;我們在現實中缺乏的性格力量，可以在文字里得到勇氣;我們不敢奢求的情感體驗，可以在寫作里肆意縱橫……當歷史長河中的絕大部分人，以一種庸庸碌碌的姿態，帶著未嘗夙愿的遺憾和不甘走向人生的終點，我們能在文字里營造不枉此生的精神世界，在這個世界里，一切不再死氣沉沉，一切都是生命里最美的花……

　　相信我，這就是寫作素材真正的來源，也是所有寫作者共通的秘密!生活的痛感是寫作的源泉，生命的美好是寫作的動力，在回憶中收獲溫暖，在想象中追求圓滿，盡管人生不能重來，但朝花可以夕拾，寫作可以成為我們生命最好的救贖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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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點墨齋寫作教室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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