傷感的鄉村現實小說：青娘

傷感的鄉村現實小說：青娘

　　青娘那年二十三。二十三歲的青娘活脫脫的一個神仙女，嫁給了在城里工作的民。

　　甜日子短。

　　沒覺得婚假已滿，民就回城里上班去了。沒來得及回娘家的青娘這一夜獨守空房。三更時分，新房里的燈突然一亮。青娘醒了。眼前一個蒙面人。“你……你是誰?”青娘在被窩里打哆嗦。蒙面人并不回話，一步一步向她逼近。“你要干什么?你……“青娘的身子緊縮著，心跳停止了。呼吸窒息了。絕望中的她意識到了，這一夜厄運難逃……“抓賊!”門外炸雷般的喊聲驚得蒙面人脫門而逃。青娘昏過去了。等到青娘醒來時，屋里早已站滿了人。青娘淚如雨下，羞愧難言。從眾說紛紛中她聽到這樣一個消息：鄰居強因為追賊失足于崖下，摔壞了一條腿。

　　強住進了醫院。青娘對民說：“強是為了咱，我想去醫院伺候伺候他。你說呢?”民說：“應該的，去時順便帶點錢。”青娘說：“嗯。”說著說著就掉出了淚。

　　強的爹在醫院里伺候強。見了青娘，兩人就不好意思。強的爹說：“青娘你就回去吧，這里有我哩。”青娘說：“大伯，還是讓我伺候他幾天吧。要不，我心里會不踏實的。”說著青娘就掏出了二百塊錢放在強的床頭，“這錢，留下給你治腿吧。”“青娘，這錢是萬不能收的，青娘……”強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。

　　青娘堅持要留下來。強的爹堅持要青娘回去。雙方爭執不下時，一位病友發了言，說我給你們調和一下吧，青娘白天在這兒，強的爹晚上在這兒。雙方都有機會照顧強，也都有時間顧家。于是，青娘就白天在醫院里伺候強。吃飯、喂藥、洗臉、穿衣服樣樣體貼周到，無微不至。只是強要方便時，青娘才避開他。不知底細的人說：“強真是幸了八輩子運，娶了這樣一個好媳婦。”這時，青娘和強的臉都紅紅的。忙說：“我們不是。我們不是的。”好多次，青娘見強像是對她要說什么，但又沒有說。青娘就說：“強，你有什么話就說吧，別不好意思。”強說：“青娘你回去吧。回去吧。你要是再不回去，我不吃藥也不打針啦。”青娘說：“這是為啥?這是為啥啊?”強就是不吭聲。

　　強在醫院住了三個月，腿傷雖好了，卻落了個殘廢，成了瘸子。強因此成不了家。強的爹每次見青娘，都像是有話要說卻沒有說。話雖未說，青娘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，“青娘，我兒子為了你瘸了腿，你倒好。我兒子往后的日子咋過啊!”想到此，青娘心里就不好受，覺得對不住人家。她暗自告誡自己，日后有機會，非報答人家不可，要不是因為民，她做牛做馬也要嫁給強。這輩子不能了，等到來生吧。青娘常這樣想。

　　人有旦夕禍福。青娘結婚不到三個年頭，民就患了不治之癥，不久便離開了人世。青娘孑然一身，生活自然有許多難處。鄰里往來，強和他爹就常幫襯著點。好多次，強和他爹都像是有話要說。這時，青娘就想：嫁給強吧。只要他稍一開口，我就答應他。強和他爹終沒有說出那番話。青娘就憂心忡忡。

　　媒人第一次上門，青娘搖了搖頭。二次有人提親，青娘沒有答應人家。她總想著婚后的那次遭遇;想著強為自己瘸了腿，成不了家;想著強和他爹，始終沒有說出口的話。我要嫁給他。強會同意的。這層窗戶紙終要被人捅破的。想到此，青娘的心里就穩妥了些。

　　半年過去了。

　　一年過去了。

　　再沒有人提親牽線。強和他爹仍幫襯著青娘，仍有話要說終沒有說。青娘仍期待著。有細心的人看出蹊蹺，說：“你要是真有那個心思，我給你去說。”“不。”“咋哩?”“不去說。”青娘自信強會開口的。她要的是水到渠成。

　　終有閑下心來的人，捅破了這層窗戶紙。傳話到強和他爹的耳朵里，又把回話捎給了青娘。“這事不行!”青娘不相信這是強的話，從他那神情她看得出。莫不是自己命里克男人?青娘想著早去了的民，想著強為自己瘸了腿。如果真是那樣……青娘很是痛苦了一段時間。

　　有人找上青娘的門，要青娘做他的女人。青娘沒見過這樣膽大的男人，討婆娘討到了人家的門里頭。要是強能像他……青娘總是想著強，想著想著就搖頭凄然一笑。

　　那人說他是個木匠。來村里做活都三個月了，如今光棍兒一根。那人還說他有很多很多積蓄。他想成個家，讓女人為生男育女。他要安安生生幸幸福福地過上大半輩子。他說我走村串戶幾年了，還沒遇到過像青娘這樣的人。青娘，你就嫁給我吧，嫁給我吧!

　　木匠和青娘的事情，很快就有了結果。村人皆知。村人皆議。強和他爹再也不到青娘的院子里去。青娘想跟他們說上一聲，鄰居一場應該的。青娘幾次走到強的門口，就又反了回去。青娘神情恍惚，丟了魂似的。

　　明天就要走了，去做木匠的妻子。青娘輾轉難眠。她留戀著自己有過愛，有過恨，滴過血，流過淚的地方。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強，就是為自己成了瘸子的強，往后的日子……他又不肯答應自己。不成夫妻，也不該成為陌路人。該去見他一面的，即使什么也不說。對著鏡子，青娘梳妝打扮了一番。她穿著自己早已準備好的嫁衣。她的臉燒燒的，心慌慌的。就這么深更半夜地去找他，去找他……

　　鄰家院里，燈火透亮。強的眼前是一封早已寫好的淚跡斑斑的信和一條黑紗巾。這是送給青娘的：

　　“青娘，我愛你!從你嫁過來的那一天，我就愛上了你。你是民的人。后來民病逝，我希望你成為我的妻子，可是……我錯了!我不配!我活該是個瘸子的!

　　“青娘，你一定不會忘記五年前的那個晚上，一個蒙面人闖入你的屋，圖謀不軌。有一個人壞了他的事。他在倉皇出逃之時，失足崖下落了個殘廢。他就是喪失了人性，又沒有勇氣承認錯誤，卻扮裝成好人的我啊!那個喊捉賊的人就是我爹。他暗中保護了你，也保護了我，這條黑紗巾是我那天晚上蒙面用的，我一直把它保存著……”

　　【本文作者：爭游，原名張增有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