描寫樹木的文章：郡園的樹

描寫樹木的文章：郡園的樹

　　我靜靜地，靜靜地佇在站臺。目送著，目送著那光陰的列車在渾長的笛聲中漸行漸遠，過去的自己遠了，遠了……像一場悄無聲息的夢。前方或是一場孤苦漂泊亦或是一處理想的歸宿?但總該寄寓些什么，邂逅些什么，相似又未相識……

　　我是在八月的郡園，遇見那墻邊的一樹的心愿。那是段混沌的日子，我在那新與舊的交替中彷徨著。日與月在郡園上空交舞著變，一切都太匆匆。一場夢，去的無聲無跡，來的又猝不及防。走在沉勇樓外的園子里，天光映在池水上奪目而刺眼，心愈發甛燥了。直到我踱步來到一處背陽的墻角，忽聞耳畔蟬鳴如月光如流水般瀉下，把我淋了個暢快淋漓。我抬頭望去，頭頂那銀杏的碧葉在陽光里躍動著，每個細胞都仿佛浸透了無窮的生命。我輕輕地踮起腳，用指尖碰觸著那一簇靈巧的心，又擷下幾把精致的羽扇，就這樣靜坐在樹下，望著澄池的水，聽著空靈的蟬鳴，這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園子便讓我心生了一絲溫存，更讓我想起長梅，那廣場兩側綠油油的銀杏，給了我心一陣深深的感動。

　　記得那個夏夜，蟬聲入夢，我枕著一樹斑駁的影，已知這不是漂泊，而是歸宿。

　　陽光流得很快，才覺東方現出魚肚白，夕陽便劃破了天際。每天歸寢，步在斜陽道上，余暉總把樹和我的影子拖得很長，很長。我要向前走，樹卻沒有。我知道了，我終將踩著這光陰往熵增處走去，往生命深處走去，而樹卻不急。樹葉落了還有返青的時候，樹枝掉了還有復生的時候，人世卻無法輪回。我又驚嘆這流連郡園也非經得住你慢慢消遣慢慢享用的。樹，告訴我有一種彌補遺憾的方法叫做珍惜。于是，每天我便緊緊追著那光與影，只為去好好珍惜，去久久珍藏。

　　珍惜的日子，日子依然走得快。轉眼就到了秋，那美得讓人無言的秋。很詫異——樹，竟然也一路陪著我來到了秋。飯后去池邊，唯見叢中那銀杏一樹黃葉枝俏，風姿颯爽。

　　如暑假時一樣，我坐在它跟前，看風景。料峭風過，枝便搖曳著發出窸窣的銀鈴般的脆響，輕輕抖落一兩片黃燦燦的葉，它們在空中一路旋轉飄飛，如蛺蝶，還帶著一陣淡雅的芳菲。又一陣西風拂過，黃金的羽毛便在樹頂如散花般拋開，隨風舞著，躍動著，翻飛著，奔突著，漫天的繽紛，如絲雨般落下，靜美無言。

　　一場別離，來得如此壯烈又悄無聲息。昔日的枝繁葉茂已然成了一個背影，只由得你在記憶中去追憶。

　　可樹卻舍得。葉，依舊一片片地落，一簇簇地飄，或是星子般地拋。沒有依依，沒有惜別，沒有凄凄厲厲的嗚咽或是綿綿不絕的悲啼。樹告訴我，這是一種境界，叫做淡泊。

　　最近，我經過澄池時，發現銀杏已經脫盡了葉。只剩下那突兀盤虬的枝干。他明明已經一無所有，卻依舊靜靜矗立墻根處，沒有什么可以得到，也沒有什么可以失去了。周圍的一切已然沉默，銷聲匿跡，沒有了夏蟬的鳴唱，沒有了秋天蟋蟀的琴聲，似一場洗滌，多么徹底又多么無情。可想到來年的盛夏又當是綠葉婆娑，便豁然覺悟，樹此時在期盼，在堅守，在積累，在蓄勢。沉毅的樸實的郡園的樹啊，撫平了我此刻雜亂的心，帶走了雜念，無聲的告訴我，要耐得住寂寞。也許沒人注目，沒有春風眷念，沒有夏蟲流連，但只要堅韌地在匆匆時光中穩穩前行，終將再獲新生。

　　那么，或許做個漂泊者，不是徘徊不定，而是只身閱盡那四時不息，四季輪回?就像那郡園的樹，生的絢爛，死得壯美，在這生與滅之間尋找永恒。要用那淡泊的姿態，執著的守望，在光陰的河流里，道一句——且行且珍惜。

　　本文作者：吳一凡 (公眾號：十二公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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