遺失的勇敢

遺失的勇敢

　　上中學時，我是走讀生。每天九點半下晚自習后，浩大的人群在學校門口一哄而散，我一個人走夜路怕黑，便奔跑著回家，即便家距學校僅十分鐘的路程。弟弟知道后，嘲笑說我不像個姐姐。我義正辭言的爭辯，“怕黑是天生的，自己可控制不了。”

　　奶奶把那些剛夾出鍋的油條，用小饃簍盛著，讓我送去給村子那頭的孤寡老奶奶。我踩著零星細碎的月色，滿懷摟抱著油亮亮的筐子，在夜幕里走著。路過一家人，剛出生的娃娃在哭鬧著，聲音嘹亮高亢，我停在了門口張望。踱到一家人門外的菜園，正正經經的走了進去，去摘一顆在黑夜里紅得發光的小番茄。返程中，攬著空筐子，立在墻角，等一只眼睛賊亮亮的貓在墻頭搜索活物。四下無人的夜里，自己一個人，毫無畏懼。這件事，被媽媽拿出來玩笑，說膽子長沒了。可，那天的夜晚，被童真映照得光芒萬丈，哪里會怕黑呢。

　　幼時，老家的房子都是用磚塊壘摞的。就連地面，都是父輩一磚一磚鋪就的。黃泥灰磚難舍難分的摟抱在一起，白頭到老的模樣。一場雨過后，院子地面的磚塊上，鉆出來數只呆頭呆腦的蚯蚓。粉紅色，在磚縫生出的嫩草身上慵懶的蹭著，就像泥土里冒出的一朵花。

　　我拖著鐵鍬，一只一只的撿著，涼膩膩的身子，在手心兒里蠕動。我急切切地忙活著。它們，可是那些小鴨子的最愛呀。一群黃茸茸的小東西，在泥土里滾來滾去，是在餓著肚子跟人撒嬌呢。把那些蚯蚓丟過去，立刻蹬起小短腿兒，撲張著翅膀，撅著屁股猛沖過來，爭搶撕拽著這些美味。只是可憐了那些個蚯蚓。

　　高中的操場，有一方草地，是真真切切長在泥土里的。雨后的草地，溫潤著生命。和同學走在場地上。一聲尖叫，兩聲尖叫。花容失色的面龐里是年輕的恐懼。她們看到了什么?一只只粉紅色的蚯蚓，伏在泥土上，在露水盈盈的早葉子旁邊，一寸一寸地挪動著身子。它們不理會周圍人的反應，不急不慢地，只是路過。

　　望著它們，時光流轉著。一個雙手臟兮兮的小姑娘從腦海里徐徐地跑出來，捏著扭動著的蚯蚓，興奮地含著笑，滿眼的快樂。魔怔似的蹲去蚯蚓的旁邊，手指向前伸了伸，終還是縮了回來。再沒有了觸碰它的勇氣。

　　日子匆匆，我們被時間推搡著被迫長大。每天都在聽著各種的道理，終于變得越來越疼愛自己。那些遺失掉的勇敢，就像是流淌日子里過長的指甲，讓我不得不剪掉。